夏日炎炎正好眠,還有很多正事沒做,躺在床上看去花蓮買的蔡康永的書,他提到功課好可換來的特權讓他很早深諳此道,乖巧遠比叛逆容易使壞
 一時心血來潮就來寫寫這樣的小獸。

朋友在國外MSN上問,你寫的小朋友都好可愛圖畫的好好你當老師當的滿自的其樂的~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應,只好說是苦中作樂。其實多年前沒考慮太多來到這個城市,就像也是誤打誤撞當上老師一樣,人生就像每次旅行時誤打誤撞迷途風景最是深刻,回頭看都比跟團辛苦但是_值得。教育圈的生活像把鈍了的刀把繪畫能量都要磨光,創作慾在圖畫不出之際化成文字流瀉而出,讓原本在網路只是要幫朋友的店打廣告而寫的文章就這樣一路延續下來成了放鬆之處。

所以當然多提些愉快的例子,外星人或小野獸之間總有值得提的,倒不是藉此美化自己成春風化雨的至聖先師,島嶼現世多紛擾,我總有心靈一角不需為現實中那些想遺忘的做註解。常飲忘川之水,人生的河流似乎不在那麼難行

他問:所以有討厭的學生?

我:當然有啊~多的很,多到忘記有多討厭~HAHA!

他不死心再問:哪種你最討厭?不喜歡畫圖的對吧?

我很誠實說:圖畫的好成績好又自以為是的資優小王子小公主!

接下來對話就是他以為我很矯情,哪有圖畫的好我還討厭?!

以上當然純屬個人經驗與觀感,遇到"大尾"的學生,背後撐起氣勢的是更"大尾"的家長,不過他們再欠扁至少就是擺明我就是爛怎樣,遇上了無須鬥志,就算被罵被處罰也很有自知之明;反而是戴了面具的"好學生",你看不清他葫蘆裡賣什麼藥,態度不佳想罵他時,人家從小就學的美術,做起作品可是精湛到咋舌,在班上比起大尾學生領導力更強,一打聽後才知家長是更難纏的什麼會長級

折翼的不只有那些會說髒話或是學習成就低的,真正莫測的是那些看起來像小天使,大人不在時頭上的角屁股上的尾巴才會露出來,他們通常在導師和家長面前都隱藏的很好(導師也通常自以為很了解這些小天使)資優王子公主很精的知道科任拿他們沒輒,所以在科任老師之前就不客氣的把惡魔的羽翼盡現

在學校不但功課好才藝佳,代表班級學校參加一堆比賽不說,很多還是老師得力小幫手,一個班級像個小社會或是小王國,被君主寵愛的通常沒人敢得罪成為權勢中心,被導師討厭的通常都是更加倍可惡惹人厭,教育心理學裡的"比馬龍"效應發揮淋漓盡致。導師在班務繁忙之餘,有幫助的力量當然多所珍惜,所以常有盲點的不會輕易相信他眼中的小天使上科任課的德性,或是班上那個老是不寫功課又惹麻煩的討厭鬼會有什麼作為

我遇過不少所謂學校的名師,但是真正洞悉這些孩子的人性,然後把自己愛恨喜好放一旁的畢竟不多,要有此功力我原以為與資歷有關,觀察多年才覺無關年紀,其實個性以及人個特質影響最大,畢竟我們都是凡人,有愛憎情仇的凡人

今年某日被一個功課好長相好圖畫的也好的小獸氣到,一時激動想把他在課堂對我說的話,全部如實寫在成績評語欄內,後來氣消後在成績上傳最後一刻全部刪掉改成很溫和的句子。原因是替他想很多的擔心他回家被責備,因為他對我說有個很嚴格的爸爸,我就這樣一時心軟。

畢業典禮時當台上司儀念出他名字,他驕傲站起代表班上領獎站起來的樣子盡收眼底,我不巧就坐在觀眾席裡的親友團旁,他家族裡的親友不少捧著花到場,那一刻,我從未那麼後悔過,很後悔把那些對他的說過的話消去,至少,我應該忠實呈現這個像資優小王子上課時的樣子

因為無法也無權干預導師喜好,所以只好常去注意班上那個看起來就想揍扁的死小孩,有同事還很不懷好意笑我有這種喜歡弱勢癖好,喜歡弱男弱女滿足自我成就感的癖好,我當時聽到沒說什麼,心裡清楚想著,在沙漠裡看到的星光或荒漠冒出的綠意,遠比都市霓虹燈或是整座花園來的不易,老天讓我這樣散漫的傢伙當上老師還念了一堆書,也許就是要我去磨出荒原裡開出繁花的功力。只是這發現的過程在作法上要更小心和低調要顧及班導感受,不要大剌剌過於投入讓導師酸酸的以為妳才是全世界最有愛心的老師(而事實上我也不是,我只是一個好奇藝術心理學可以發揮多少的教學者)

想起在校實習那年剛好遇到兩個要退休的老師,我問了兩個人一樣的問題:回頭看教書生涯半輩子,最想送我什麼話?兩人都先是一愣(可能意外吊兒郎當的我問了這麼正經八百的話)其中一位是優雅的銀行家妻子,打扮端莊典雅風韻猶存講話輕聲細語很像舊時代日本式女子,她說自己沒小孩前把學生當成自己弟妹疼,結婚後把學生當自己小孩來疼惜;另一位是台灣味十足如文英阿姨的阿嬤老師,她很直率用台語對我說:你愛ㄟ記ㄟ,疼別人ㄟ囝仔尚憨!(你要記得,疼別人的小孩最笨!)兩種典型又極端的回答,我還要再多問就被推上講台了!這兩個回答就常常像天平兩端擺盪,一晃眼,就多年過去了!

坦白說,我都不想要有上述兩位阿嬤老師的謂嘆,因為知道自己性格上確有許多不適合當教育家的特質,這份工作還能做多久不知道,但是已經在台上了,我實在很想像蔡康永在書末寫的,回頭看,只說二字,值得!

行到水窮處總會想著再努力一下,腦筋不好無法應付複雜人事時就只剩努力的熱忱,我僅僅會的也只有盡力了!無法去干涉別人對這工作的觀感與做法,行走在荒漠,沙漠有了水流聲,有了荷塘,也許要有了綠洲,也許這樣想,這份重複性高的工作才有繼續的動力吧?!


(註:畢馬龍效應(Pygmalion effect)(比馬效應),也稱為教師期望原理。 原意:在有目的的情境中,個人對自己(或別人對自己)所預期者,常在自己以後行為結果中應驗。此一現象的含意是,事先預期什麼,事後將得到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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